第九十六章:我见到了父亲
父亲么?我怎么有种熟稔的感觉?

  他正在翻译一段经文,我仔细听,是《佛藏经》。来之前,将他翻译的经文又看了一遍。从他那里遗传来的超高记忆力,能让我即便对佛法不甚了了,也能背得出这些经文。所以来此处扮和尚,一点都不费力。

  他译完几句偈语,微笑着对众僧说:“今日此经便能译完,诸位辛苦了。”

  他的声音略低,温润如玉,带着西域口音。五十六岁的他,已显老态,却有种无可比拟的风姿。微笑时神情清鉴,翩然出尘。

  道恒突然叫唤一声:“那位便是鸠摩罗什法师么?道标,他,他怎么跟你这么像?”

  我身体一震,怪不得我老觉得看他那么亲切熟悉。高鼻深目,浅灰眼眸,削尖下巴,五官无一不像,连身高都相仿。只不过,我的肤sè比他白皙一些。他年轻时,应该就是我这样的长相吧?难怪草堂寺的僧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罗什,接下来是否该译我带来的达摩多罗和佛大先两家法门?”

  一旁类似贵宾席的地方坐着几个印度和西亚血统的外国僧人。我知道那些是来帮助爸译经的老师和朋友。其中一个jīng瘦干练,看上去比爸小几岁的老者向他提问,本来是用梵语,他说完一遍后又用不熟练的汉文再说一次。

  爸恭敬地向那位老者鞠身:“达摩多罗和佛大先乃大乘有宗之师。罗什打算先译大乘空宗论著,待日后再译有宗之说。故明日开始译《维摩诘所说经》。”

  老僧面露不满,冷哼着大声说:“大乘有宗在天竺乃瑜伽行者派,为弥勒菩萨所创,因明之说最为明晰。你所倡导之空宗中观论,与有宗如何能比?”

  我有些动气。这个老头居然当众用这么不客气的口吻对爸说话。我知道他是谁了,是与爸在佛法观点上意见相反的佛驮跋陀罗,中文名为觉贤。仗着他是大乘有宗的正统,来汉地后拼命打击爸的权威,想与爸分庭抗争。

  “觉贤师弟,你来长安相助译经,罗什大欣悦之。与师弟共论法相,振发玄微,多所悟益。”爸依旧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对他行礼,“罗什非是不愿译有宗之说。只是以为,大乘空宗之理在天竺已流传甚广,民众更易接受。而有宗渡人成佛却异常艰辛,有宗之说,现下并不适于中原。”

  我禁不住点头。爸说的很有道理。中国的佛教派别大多数属于空宗,因为空宗诸派所倡导的“一阐提皆有佛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情有性”等等,连小脚老太太都听得懂。可是有宗倡导的成佛途径艰涩难行且毫无把握,普通民众舍有宗而就空宗,不是很自然么?成佛的难易程度决定了这个教派在中国流行的时间长短。玄奘根据有宗创立的法相宗,全盘接受印度的有宗学说,结果玄奘一死,法相宗就消失,原因就在于此。

  觉贤老头站起身,走到爸面前,鼻子重重哼气:“罗什,你所翻译与注解之经文,与他人相比也无特别之出,却得如此高的盛名,是何故?”

  僧众们皆哗然,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四处响起。我气得差点跳起来。这老头怎么说话的?当着几千喊爸“师尊”的僧人,这样质疑爸的权威,摆明了是挑衅。本来不过是教派内部空、有之争,这老头却用人身攻击,太过分了!

  爸脸sè沉了一下,xiōng膛有些起伏。深呼吸几次,稳一稳情绪,仍然用恭敬的语气对着那鼻孔出气的老头说:“不过是众人看罗什年老之故。这些虚名,何必能称美谈?”

  觉贤老头下巴一扬,又紧bī一步:“空宗有宗,孰优孰劣,你我可相约论战,一辨高下。”

  爸已经平静下来,脸sè如常,摇头说道:“师弟,当下之急,乃是译经。罗什才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