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待了几分钟,待栽好小树,又享受了一下夜晚的宁静与温馨。沾有露水的花朵散发出一种扑鼻的香气,西边的天际呈现出一片红光,预示着明天依旧是个好天气。月亮从黯淡的东方庄严地升起。我凝望着,尽一个孩子的所能欣赏着这个可爱的夜晚。此时,我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如果此刻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临近,那是多么悲惨和凄凉的事情!这个世界是那么美好,如果把人从这里带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应该是很悲惨的。”

  接着,我平生第一次仔细思考已经潜入我脑中很久的词汇:天堂和地狱。这两个词已经潜移默化地在我思想中存在很久了。但此时我是第一次深究,并且退缩,我迷惑于它的含义,我的眼睛开始左顾右盼,在自己的周围看到了无底的深渊,感到除了这里的一席立足之地外,其他的都是虚无缥缈的,都是空虚的深渊。一想到自己飘摇着坠入一片混乱中,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我正在细细酝酿着这个新的想法时,突然听到前门被打开了,贝茨先生走了出来,陪同他的还有一个护士。她目送贝茨先生上马离去后正要关门,我赶紧跑过去。

  “海伦?彭斯怎么样了?”

  “很不好。”她回答。

  “贝茨先生是为了她来的吗?”

  “是的。”

  “关于她的病,他说了什么?”

  “他说,她不会在这儿待很久了。”

  倘若我前一天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认为海伦要搬回自己的家去,绝对不会想到她就要死了。但是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句话已经很明白了,她是说海伦不能在这个世上继续停留太多时间了,她的灵魂要被带到她所说的jīng灵们生活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确实存在。我感到一阵恐怖,一种令人震颤的悲哀,接踵而来的是一个心愿,我一定要去见她。

  我问她,海伦在哪个房间。

  “她睡在坦普尔小姐的房间里。”护士说。

  “我可以上去和她说说话吗?”

  “哦,孩子!这可不行。现在你该进来了,已经降露水了,你还待在外面的话一定会生病的。”

  护士在关前门的时候,我从通往教室的边门进去了。那个时候正好是晚上九点钟,钟声刚刚响过,米勒小姐正在叮嘱学生们上床。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我还是睡不着,这个时候差不多十一点了,寝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都已经睡熟了。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只在睡衣外面穿了件外套,光着脚就走出寝室。我要去找坦普尔小姐的房间。我知道该怎么走,就在房子最远的一头。夏夜的月光很明亮,洒进窗户照着前面的路,我几乎没费力气就找到了那间屋子。我嗅到了樟脑味和烧焦的醋味,提醒我已经走到伤寒病的病房附近了。我快步走到门前,害怕被值夜班的护士发现,担心她们把我送回寝室。我必须看到海伦——我一定要在她去世之前拥抱她一下,我要亲吻她,要同她说最后一句话。

  我走下楼梯,走了一段路,悄悄地打开两道门,然后关上,到了另外一个楼梯间。我爬上楼梯,上面就是坦普尔小姐的房间。她的房间里有灯光从锁孔和门底下透出来,四周很安静。我走到门口,看见门没上锁,只是虚掩着,或许故意留着门,让里面的病人能呼吸些新鲜空气。我的性格本来就干脆利落,而且我当时很急切——我的身体因为伤心和痛苦而颤抖起来,我推开了门,把头探进去,用眼睛搜索着海伦,害怕撞见死神。

  在坦普尔小姐的床边,有一张小床,被白sè的帷帐遮去了一半。我仔细看着被子下面的身体形状,因为她的脸已经被帷幔遮住了。一位护士在一旁的摇椅上沉睡,就是我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位。桌子上一根灯芯未剪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