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即回报!”朱温厉声道。

  “现在?”

  朱温没有说话,脸色一沉。卫士屁滚尿流而去。

  朱瑾早在数天前就派军秘密赶往淮河上游,堵住河道,蓄起水势。自己则亲率五千精骑,趁夜偷渡淮水,埋伏在汴军大营背后。至于庞师古每日向宿州报告军情的快马,都被悉数截杀。

  数日之后,眼见水势已成,朱瑾命人在夜里掘开河堤。堤岸一开,顿时洪水奔流,如万马奔腾,瞬间淹没了整个汴军大营。朱瑾、张训率骑兵乘机发难,从淮水北岸掩杀而至,庞师古的七万大军顷刻陷入绝境。

  但恐怖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天色微明,淮水南岸又响起了喊杀声。汴军士兵惊恐地向岸上望去,无数面“杨”字战旗铺天盖地而至。关键时刻,杨行密竟然亲率大军赶到了清口,对这支陷入洪水泥淖中的汴州军队发起了最后的围歼。

  无数艘渡船、木筏如离弦之箭从淮河南岸飞射而来。淮南人坐在船上,毫不手软地对泡在水中的汴军士兵展开屠杀。

  惨叫声响彻长空,滔滔的淮水被鲜血染得一片赤红。

  浑浊的泪水从庞师古眼中滴落。他没有想到,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疏忽,竟然会导致如此惨烈的后果。部下就在眼前被无情地屠杀,他却陷在泥水中动弹不得。

  他使尽浑身力气,想要挣脱出来,却在冰冷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敌军逼近了,庞师古已经看得清他们的表情。这些淮南人正得意地狂笑着,挥刀砍杀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汴军士兵。

  庞师古双眼圆睁,用尽平生之力,猛然昂首,仰天长啸。

  昏暗的天际响起了这位骁将悲愤的吼声,这是他能够发泄自己情绪的唯一方式。

  他的声音显然引起了敌军的注意。数支利箭呼啸而至,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身体。

  鲜血喷射而出,庞师古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身边的河水,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敌军士兵朝他围了过来,更多的箭射中了他。

  庞师古感到身体渐渐冰冷僵硬,那是生命正在消逝,他低下头,看着鲜血涓涓而出。他突然笑了起来。

  一名敌兵举起长枪,对准他的胸膛狠狠扎了下去。

  血淋淋的枪头贯穿了他的胸口,曾经威震中原,斩将无数的一代名将,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鲜血从他的嘴角滴落,他却还在笑。现在他才明白,在这个疯狂的世道里,胜和败,生与死,其实只隔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终于,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唯一能够听到的是耳边奔流的水声。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他那即将消失的意识中,突然迸出了这句话。

  一千多年前的泗水之滨,孔子面对滔滔的河水,发出了这一流传千古的人生浩叹。鲜血与杀戮,爱与仇恨,恐惧和无奈,悔恨与希望,都像这条河水一样,不为谁来,也不为谁还,永不复回。

  庞师古的身体慢慢沉入水底。

  跟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整支军队。日当正午之时,淮河之上,已是浮尸上万。

  急促的马蹄声击碎了午后的宁静。探马旋风般冲进了宿州城。

  “庞师古在清口全军覆没?”朱温听到自己大脑嗡的一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葛从周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