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今河北省固安县),并在渡口架桥,准备渡河北上。当夜,柴荣便率军到达渡口。

  安阳河边,看着正在河边忙着架桥的士兵,柴荣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一股郁结之气正在胸口弥漫。想自己十年等待,奋发图强,只为了这一刻。只要能在有生之年收复燕云十六州,他死也可以瞑目。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初战告捷,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众将居然心生怯意,毫无斗志。登基之初,面对朝廷和军中弥漫着的老迈消沉之气,他曾经怒发冲冠,不惜当众怒斥四朝老臣冯道,更不惜痛下决心,斩杀高平之战中临阵脱逃的樊爱能等人。其后,他又冒着非议,力推限佛,甚至不惜亲手拿起利斧,挥向金光闪闪的佛像。他做这些,难道是完全为了自己吗?这些年,他以灯蛾扑火般的牺牲精神全力推动着各种变革,无非是为了强国富民,为天下消除边患,让万民苍生重享太平盛世。但现在,他知道,希望以一己之力在短短数年内就改变世道人心显然是个神话。难道,真的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吗?

  想到这里,一种挫败感袭上心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拒绝自己北伐建议时的无奈,明白了父亲临死前的那句“刚者易折,欲速不达。”柴荣长叹一声,仰头看天,夜空中阴霾密布,看不见一丝星光,就像这乱世,黑暗而漫长,令人绝望。

  柴荣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胸中似有巨浪翻卷,一时竟把持不住,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众人忽见皇帝如此,都惊呼起来。眩晕越来越厉害,柴荣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话来,只觉得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皇帝突发急病,众将哪里还敢继续架桥,赶紧抬着柴荣连夜返回瓦桥关。

  休息了一夜,柴荣强起而立,仍感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站立不稳。病情未见好转,反而有加重之势。李重进、赵匡胤、张永德等人赶来问安,见皇帝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一夜之间,竟像老了十岁。众将大惊,急忙扶柴荣靠床坐下,个个侍立一旁,不敢多语。房内一片死寂,仿佛能听见柴荣那颗不甘的心脏在顽强地跳动。大家知道,皇帝正在和自己的内心激烈地交战,难道这一次,这位名震天下的英雄竟然要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放弃一生的梦想?

  那一刻,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五丈原,想起秋风中的诸葛亮,想起大诗人杜甫的那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但他一定知道,他不是神,只是一个凡人,他再努力,再强大,也敌不过命运。天意如此,他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人们听见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要吐出一生的郁结,又好像是放下一生的重负。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盈满了他的眼眶。

  “告诉刘重进,毁掉安阳河上的浮桥,率军返回瓦桥关。”

  “瓦桥、益津二关控扼幽蓟,不可失去。下诏,改瓦桥关为雄州,改益津关为霸州,令韩通调滨州、棣州等地壮丁民夫在此二地修筑城池。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率所部士兵留守,严防敌军南下。”

  “再传令给李筠、孙行友,命他二人各率所部,严密监视北汉军队动向,一旦敌军进扰,坚决打击之。”

  最后,人们听见皇帝用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们各位,都下去准备撤军吧!”一口气说完这些,柴荣似乎已累得再也说不出话。他疲惫地挥挥手,闭上了双眼。人们再不敢看悲痛中的皇帝一眼,齐声领命,匆匆而去。

  五月初八,柴荣率军从瓦桥关南返,历时三十八天的北伐就此落幕。短短一月的时间,柴荣收复四州三关,威震天下,耸动燕云,使契丹“屏气不敢南牧”。他的这次北伐虽然短暂,但却将界河从葫芦河向北推进了近两百里,奠定了宋辽以海河、大清河为界的基础。

  这也许是中原王朝在其后三百年间最接近于收复燕云的一次北伐。二十年之后,宋太宗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