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之后,柴荣的病情急剧恶化,御医云集却均措手无策。柴荣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他急召王溥、范质、魏仁浦、赵匡胤、韩通等人入宫。“朕死之后,和太祖皇帝一样,安葬一切从简,切不可劳民伤财。”柴荣看着众臣,强忍病痛,微笑着说:“诸公都是曾随我出生入死的智勇忠纯之士,原本想与诸公共同匡扶天下,成就大业,想不到今日便要永诀……如今天下未定,北方未复,山河破碎,百姓穷苦,诸公任重道远。朕已写下遗诏,朕死之后,立梁王宗训为君。皇子年纪尚幼,还要有劳诸位多费心力,辅佐帮助……”说到这里,柴荣已气若游丝,可怜曾以精力过人著称的一世英豪,如今却连说话的力量也离他而去。

  众臣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再三叩拜。柴荣努力露出笑容,摆了摆颤抖的手,示意众人退下。房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世界一片寂静。到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背负的负担,把最后的时间留给自己。也许,如他那样的理想主义者,将注定孤独。孤独地来,孤独地战斗,孤独的离去。真如浩瀚天际中的那颗流星,人们只记住了那璀璨而短暂的光华,却永远无法触碰他的轨迹。

  柴荣闭上了双眼。在他短暂而丰富的三十多年的生命历程中,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闪现。邢州城楼上壮烈的风雨,父亲临终前期待而宽慰的笑意,高平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符皇后眼中那常常饱含着爱意与担忧的泪水,他与王朴在火树银花的京城之夜对未来的憧憬……而最后,这一切都幻化成那卷泛黄的地图,那里有曾经极盛一时的大唐江山,有大漠风沙,有江南水乡,有万千沟壑,有苍茫原野,更有他魂牵梦萦却终究无法触碰的燕云十六州……泪水在他的眼角涟涟流淌。梦想如此浓烈,怎能不让人黯然神伤。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十九日,周世宗柴荣去世,年仅三十九岁。

  消息顷刻传遍天下,后周上下,举国哀悼。而远近之间,不管是友邦还是敌国,都为这样一位英主的匆匆离去而震惊哀痛。柴荣并非圣人,他急躁严苛的个性曾经伤害了很多人。但此时,就连那些曾被他责罚过的人也为他的去世痛哭流泪。因为人们知道,不管他的做法有多么让人难以理解,无法接受,他所做的都只为了他所挚爱的那个天下。

  在记述完这位皇帝雄奇壮丽,波澜壮阔的往事之后,意犹未尽的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借用了《尚书》中的一句话来评价他眼中的柴荣:“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时间能杀死生命,会毁灭梦想,却终究无法抹去镌刻于历史烟云中真实的美好。

  50 他不是流星

  柴荣去世第二天,他年仅七岁的儿子柴宗训在父亲灵柩前宣布继位,史称后周恭帝。

  柴宗训年纪太小,自然无法独立执政,按照柴荣遗诏,在皇帝未成年之前,暂由符太后临朝听政,宰相王溥、范质、魏仁浦等辅政。但局势很快便急转直下。柴荣驾崩没几天,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京城内外。人们纷纷私下传说,皇帝年幼,难以控制局面,要不了多久,京城就会换新主人。在大家口口相传之中,似乎所谓的政变不是会不会发生的问题,而是发动政变的那个人会是谁?

  五代以来,见过这么多次改朝换代,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真有政变发生,能掌握大权的绝不会是王溥、范质那几个所谓的辅政大臣,一定是手握重兵的实力派人物。会是柴荣时代最闪耀的双子星:张永德和李重进吗?木牌事件之后,张永德已被逐出殿前军,外放河北前线,无法影响大局。而李重进虽身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如今却以淮南节度使的身份镇守淮南,对朝中之事同样鞭长莫及。京城中,真正能影响大局的只有两个人:赵匡胤和韩通。张永德被调离之后,赵匡胤升任殿前都点检,他的铁哥们慕容延钊当了殿前副都点检,殿前都虞侯王审琦、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同样是赵匡胤的拜把兄弟,最精锐的殿前军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