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疾 第4节
生都觉得既然商贾犯事儿,把那几个犯事儿的抓起来杀了就算了。想要百姓过好日子却不是靠杀人能做到,而是要让百姓更容易赚到钱买到粮才能填饱肚子的。”

  阮先生松了口气:“……是了,虽言语粗鄙浅显了些,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么请问先生,就算降低了赋税,百姓就一定会有好日子过吗?您知道其实各地都有各种苛捐杂税,关键不在朝廷而在地方官员吗?”余招娣抬起头,黑亮的眼眸让阮虞又有一瞬间的失神,便听她困惑的发问:“您觉得为什么那些商贾敢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哄抬物价,为什么那些小官小吏敢欺上瞒下层层盘剥?”

  阮虞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沫,艰难的转移话题:“这个问题很复杂,但我今日与你说的是——”

  赢天青打断了他的话:“我娘——我娘舅家有个读过书的表哥,曾与我说士绅商贾但凡敢与国争利的,身后都有厉害的大官儿。想来江南这些倒卖粮食哄抬物价的商贾背后同样有厉害的大官儿,只杀商贾而不管他们背后纵容获利之人,难道事情就算结了么?”

  这话是她娘亲闵氏说的,出处却是闵氏的亲祖父、文帝最敬重的文人大臣闵太师对江南格局的预见。

  闵太师亦是出自江南,其时便看透江南世家自成一体,虽无意造反,却牢牢把控景国近半的文人喉舌和粮产赋税。除非有哪一任陛下肯下定决定伤其根本破而后立,否则江南永远不会真正臣服于朝廷,反而始终处于一种超然的不败之地。

  阮虞虽以闵太师作为自己的毕生目标,却是自江南士族而生,自然不会察觉这庞然大物对朝廷的威胁,也看不出元修以肆意滥杀为名,实则想借机重创望族门阀对江南的控制。秦钊作为闵太师之后的第二个大儒约莫是能品出几分的,可这江南的官吏也好,门阀世家形成的关系网也罢,有多少是他的故交弟子?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不惜动摇国本也要将他们全部掀翻?

  阮虞并不知赢天青看的比他更深远,只在心中暗暗叹气。心道这女子虽是个村丫宫女,倒与那人颇为相似,总有一种惊人的敏锐直觉,能直击背后的关窍所在。

  他并不否认,只解释道?????:“商贾背后确实有官吏撑腰,但彼时西北征战方休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官场格不宜妄动。陛下对江南一系官员打压降职杀鸡儆猴已是足够,又何必非要斩尽杀绝?”

  “哦,不斩尽杀绝,等着他们再养出一批与民争利的蛀虫么?”

  赢天青翻了个白眼。她作为宁国公世子、镇北军少主,跟着父亲征战沙场,也同样过问边陲百姓的生计。贪官污吏这种事儿在边城是绝对禁止的,水至清则无鱼就不养鱼,谁敢伸爪子就剁了谁!

  “我娘——我我娘舅家读书的表哥说过,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那些大官是毒瘤,就该把他们一起清理掉,换上干净的人来。且这样才算杀鸡儆猴,告诫后来者不要重蹈前者的覆辙吧。”

  她忍不住拿眼睛瞄阮虞:“还是说那些大官真会把几个商贾的死当做‘杀鸡’而受到震慑?不,他们一次甩了黑锅只会觉得以后还能这么甩黑锅。至于那些商贾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死了一批工具还有更多嗷嗷待哺的后来者随他们挑选,他们才不怕呢!”

  “你倒是好胆气!”阮虞也不知是被气笑的还是真对她的话有几分赞赏,竟是改了话题顺着她道:“所以你觉得是陛下做得对?就该把那些人从上到下撸个干净?”

  “有何不可?”赢天青与他对着杠:“陛下又没少杀人,奴婢跟着采选使入宫的时候都听说了,陛下给宁国公家翻案,可是一口气把什么李太尉家王侍郎家徐寺卿家都砍翻了,怎么京中大臣都能砍,江南的大臣就不能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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