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一寸柔肠情几许
>   何缜每一步走得愈发谨慎,似乎紧张得身体僵硬,他最终在厅前停下,宫侍将绸缎再次拉好:“妻主执剪,除憎。”

  “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三剪已落,三厄已除。她愣愣看着何缜步入正厅,心中有些恍惚,和梁穹那次婚礼犹在眼前,并没这么多程序,也没人祝福“佳偶天成”。她想把剪子放下,又听宫侍小声道:“公主拿好,接着还要用呢。”

  她便拿着,依照指引坐到上位,接受何缜叩首,随后何缜也落座于次席,梁穹则率众人进入厅内,将袍角向后一拉,双膝跪地,对她二人行拜礼。

  拜后抬头,端坐之人和下跪之人目光相接。梁穹微不可查地冲她笑笑,双眸饱含欣赏和迷恋。

  两次。他参加过两次婚礼。

  第一次是他和魏留仙,匆匆忙忙草草率率,他坐在床边发呆,妻主在椅上沉默。而后是这次,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他跪在地上,仰视上首穿着吉服的两人,微笑着送上祝福和敬意。

  梁穹起身后,双手捧着一物交给桃蕊,前桥看去,是那方阳刻的公主府副牌。

  他说:“时任庶卿,幸得帝命,赐我副牌,忝为掌府。如今代管之期已至,此牌物归原主。”

  不只是前桥的目光随着牌子移到何缜手上,成璧、子昂以及其他使奴,都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梁穹近三年的心血,一千多个日夜,他的责任和惆怅,仿佛都被一枚小小的牌子系住了。他交出牌子,意味着不再有掌事之权,不再有代公卿之名,甚至下一次宴会中,也不会落后半个席位,坐在公主身旁了。

  梁穹垂下眼,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他向来足够隐忍,今日至此,也算尽了最大努力。随后前桥与何缜去了他腾出的东院,他面色沉静地注视两人离开,后背被成璧拍了一下。

  “需要喝点儿吗?”成璧低声道,“子昂那收着坛好酒,是乐仪郡主从南郡带来的,难得宁生也在,一块?”

  梁穹淡然道:“不需要……你今日不用在外面候着?”

  “让我今日去,安得什么心?”成璧看着那边,微微叹息道,“那下棋聊天?”

  梁穹勉强一笑,兴味索然道:“做什么非要拉着我?你们玩你们的。”他把礼服勒人的扣子微微解开,对成璧道,“我有些乏,回去睡了。”

  成璧点头,自己今日心情也不好,索性跟着子昂和宁生一块儿坐坐,长夜漫漫,如此也不算寂寞。

  ——

  4.

  前桥万万没想到,给何缜住的院落是梁穹腾出来的。从前知道这是公卿住的东院,梁穹鸠占鹊巢,却没想到宅院易主后能如此陌生。

  梁穹居住的痕迹消失一空,家具摆设截然不同。这院子像梁穹的,又不像,她看着就忍不住想,梁穹搬走时是何种心情。

  同样的房间里,何缜头盖红纱,坐在一张不同的床上,宫侍示意她拿起腰间的金剪。

  床上之人胸口随呼吸紧张起伏。宫侍托着个盘子,盘上有十二花孔,对她道:“请公主将公卿身上十二枚同心扣剪下。”

  何缜吉服上正有三枚,她依次剪开后,外袍就从肩头松去,两名宫侍一左一右帮何缜脱下,里面衣服上又缀着三枚,这回连同腰带一块解开。她觉得自己像在拆何缜送来的盒子,一层一层,最终把何缜拆出来。

  最后三枚系在贴身内衣上,宫侍将何缜扶到床上仰面躺着,把只剩三个花孔的托盘留下,随后尽数退去,将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