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都没吃。这元宵端进去,要是冷了重做又要些功夫,到时候姨娘又没胃口。

  你们以为姨娘愿意折腾人?还不是肚子里的小少爷给闹腾的!整整九个月,吃什么吐什么,好容易这两天不吐了,你们还不好生侍候着!要不是姨娘慈悲,早就把你们打了撵出去,你们就知道厉害了!”小丫头掐着腰,柳眉倒竖,训人一套一套,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是,是。我们听见姨娘有想吃的东西,都跟着高兴,巴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送到跟前。只是这大冬天,新鲜的笋不好找。”婆子连声解释着,不停地点头哈腰,“您赶紧给姨娘送进去,老奴在这里候着。”

  “哼。”丫头接了食盒进了屋子,一个大丫头把食盒接过去,绕过玻璃屏风往后面去。

  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秋香色金钱蟒的大条褥,石青色的引枕,正面是大红金钱蟒的靠背。一个面色蜡黄,有些孱瘦的小媳妇儿靠坐着。她穿着家常的衣裳,披着水红色的夹袄,手里捧着个小巧的暖炉。仔细瞧她的皮子,底子细腻,年龄应该不大。只是过于憔悴,生生老了十岁的样子,黑眼圈很重,眼角有细纹跑出来。

  她的肚子鼓得像要爆炸一般,看样子是快要生了。

  两边设一对梅花样式填漆的小几,右边放着文王鼎,匙箸香盒;左边的汝窑美人觚内插着红梅,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媳妇儿坐在椅子上,看见大丫头进来忙站起来。

  “奶娘,你就坐着吧。”炕上的女人说话轻轻柔柔,透着股让人怜惜的味道,“让丫头忙活,你陪着我说说话就好。”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眉间微蹙,结着化不开的愁绪。

  奶娘见了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轻声细语地说着:“二太太到底年轻,第一次生养,所以才这样胡思乱想心惊胆战。大夫每天过来诊脉,每次都说脉象平稳、有力,那些话连奴婢都背下来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担心。”她的愁绪丝毫不减,“还有一件事,奶娘还是别叫‘太太’,我现在还是个姨娘。”

  “太太和老爷早就说了,等姨娘生下肚子里的少爷就抬姨娘做平妻。太太脾气好,又是姨娘的亲姐姐,等姨娘做了平妻,这往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了。姨娘是福泽深厚之人,当年庙里的果然大师给姨娘批过命,看来真是灵验。”

  “灵不灵谁知道?孩子没平安降生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枕。你是我的奶娘,打小在我身边服侍,自然是知道我那嫡母的厉害。即便姐姐好相与,嫡母那关也不好过,她就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姐姐平起平坐?”她担忧地说着,“女人生产就是到鬼门关走一圈,弄不好……”

  “姨娘可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稳婆都是奴婢亲自找的,现在就住在偏房。等姨娘一绞病,她们马上就到。院门一关,里里外外都是咱们自己人,保管一点事没有!

  都说这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大太太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咱们府里。再说了,老爷对姨娘怜爱有加,什么事都依着姨娘。咱们院子里的丫头有事可以直接去外书房回禀,有个风吹草动老爷就亲自过来。”奶娘一边说一边接过大丫头递过来的碗,又拿来银簪试了试,这才放在小案几上。

  自从金姨娘有了身孕,只要是进院子的东西全都要经过细细的检查,特别是入口的吃食。

  金姨娘轻轻舀起一个,只咬了一口就放下,“这九个月我吃什么都吃不下,夏天热得不爱动,上秋怕寒气,入了冬怕冷,尤其是下雪路滑更不敢出去。我现在感觉在屋子里走两步就气喘吁吁,身子这么弱,我担心生产的时候使不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