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40年代中自贡和重庆
竟国家太平了,将来大家走动起来总是容易。”

  “来重庆八年,这一说要走,心里还真是挺没着没落的。北平虽说是家,离开时间久了,还不知道回去会怎么样。其实重庆也是家了。”

  此时德诚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手里的灯笼左右晃着,又引得抗儿一阵兴奋的呜呜声。

  我本还想再陪若颖一会儿,她却笑笑说:“老李,这样太怠慢别的客人了。白莎和楚娇该说你这个舅舅偏心了。我和抗儿没事。他已经困了,哄一会儿就能睡着,快回去吧。”

  德诚在前,引着若颖顺着竹林掩映的小道,往西院去了。除夕的晚上,没个月光,不出几步,便看不清人影,唯见那左右晃动的灯笼,照不到旁处,只是夜色中一团柔光,渐渐远去。

  回到正屋,却见几个年轻人欢声笑语谈着时事。看我回来,楚娇抬高了声调,向众人挥着手:“别争了,舅舅这不是回来了吗。直接问舅舅不就成了。”

  楚娇跑过来,拉着我坐下,笑吟吟地道:“舅舅,大家都猜您下一步会怎么样呢。”

  我因刚送了若颖母子,心里其实还沉在那段难解之缘中,脸霎时觉得烤热,结结巴巴地言道:“也没什么下一步,若颖一开春就回北平了……”

  楚娇睁大眼睛,盯着我,然后噗哧一笑:“舅舅,您是不是喝多了?今天没喝几杯,您怎么就上头了。跟若颖姐有什么关系啊?我们是猜您要不要也去选个国大代表、立法委员,开始从政了。”

  明白了自己的误会,我倒是更加地尴尬,心里虽是念叨着万幸没有不打自招,但脸估计更是红到耳根。几个年轻人此时都笑着看着我,总是得挤出几句体面的话,便忙着道:“舅舅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哪还有心去凑这个热闹。”

  楚娇摇摇头,不满意地道:“舅舅,这话我们可都不信。这不,刚刚庆大哥,白莎姐还说您这两年可是变了好多,您现在不也是跟着民主同盟在做事。这些大人的事,我是不懂,可总不能把这么大的事儿说成凑热闹啊。”

  这时白莎端了一杯茶过来,递给了我:“舅舅,楚娇说的也不错。你看这次政协会开得挺好。几个协议要是执行下去,将来这国民大会就的确是最要紧的。国共双方也都说要从武装斗争转到议会斗争,我看舅舅你倒是也可以试试。”

  听着白莎也这么说,楚娇更是有了信心,手里一边剥着一只桔子,一边憧憬地说道:“我可盼着舅舅您能选个国大代表。您不是说过,早年间太外公、外公在前清那会儿都是有品位的。这国大代表总也得算是头几品的大员了。有了您这靠山,我到美国也不怕被欺负了。”

  说到这儿,楚娇见着内森要开口辩解,飞快地将手里的两瓣桔子堵在了他嘴里,引得大家又是一阵欢笑。

  我自嘲地笑道:“国大代表民国二十五年便选过了,增选的也就是那么几百个,还得顾上台湾、东北,几个党一分,民盟也就是一百个位子。有那么多老前辈、老先生,还轮不到舅舅呢。”

  我端着手中的茶,看着眼前的一班晚辈,却也觉着难得有这么叫人舒心的一个年夜。因是心里高兴,便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从内森面前的桌上拈起了一根烟,借着桌上的一只红烛点着了。

  “舅舅岁数大了,”还没等我说完,楚娇和白莎都抗议起来。我摆摆手,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意思。要说呢,今年我四十六,说老还算不上,但是说年轻也不年轻了。其实岁数也不是最要紧的,我是觉着我们这代人有点过时了。从清季到民国,世道变得太快,才三十年,我们这代人已经跟不上了。”

  内森这晚话说得不多,只是在抽烟,听我说到这儿,也开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