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来风雨声
喝多了。”他站在树枝上很有些居高临下的神气。

  “许是罢,”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这酒虽说是迦何酿的酒,他千儿八百年没做什么正经事一直在种莲花和酿酒,虽说他这酒入口香醇后劲大,可我并不觉得醉。我逻辑严密,思维清晰,还知道避开他而不是扑上去控诉他有多无聊多伤人心,当真是没醉的,“九灼君你若是受了寒便不好了,还是早点休息罢。”

  他面上看着怅然了一会子,终究是转过身去了,我摸了摸脸,不知怎的竟有些烫:

  “九灼……”

  “嗯?”

  “下去的时候轻一点,别把长歌吵醒了。”我殷殷嘱咐。

  不知怎的我看着他背影僵了一僵,点了点头,那一抹玄袍并着云纹靴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长舒一口气靠在长歌的树枝上,答了他这一番话不由得有些倦了。当年巴心巴肺想要巴些青眼,他全如数给了络明烛那只狐狸,现在天下太平了,他只不过借我些地方将养两天的伤,竟却记得出来望我一望了,真是世事无常,连着神仙性子也无常。

  然而有些事并不是当时不能做的补到后来便会有用,他九灼或许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九灼,我却再没有当年那个心境了。

  我又喝了几口酒,酒劲儿上来有些发困,就抱着长歌的枝桠睡了。

  睡着睡着,我做了一个梦。

  许是很久不做梦了,我虽知道这是个梦却扔带了满心的好奇,并不愿立时就醒。

  我梦见天地像尚未被盘古他老人家一斧子劈开的时候那样混混沌沌的,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四处都暗沉沉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只有我一个人。听闻别人的梦不是惊险刺激至少画面也丰富瑰丽,我小时候大抵也做过偷吃万寿山镇元大仙在五庄观里种的人参果之类惊险的大梦,而今却仿佛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梦的躯壳,梦像死了一样,我茫然的在那些黯淡的空荡之间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光。那道光闪烁不定,有些像贼光,却只是看着温暖。我循着那光走了许久,周围的迷雾没有散,踢踢踏踏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当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走下去的时候,我却在迷雾尽头看见了师父。

  师父静静地在妙义莲花境的十恶清明台上打坐。

  原来这里有师父啊,这真是个好梦。我欣喜起来,提着裙角奔到师父身边摇晃了他许久。师父渐渐睁开眼来,薄唇画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是你啊小十三。”师父说。

  是你啊小十三。

  我在梦里等师父这一句不知等了多久,我梦见师父远远的铸器远远的弹琴远远的酿酒远远的与九灼坐而论道……再未有幸能听师父叫我一声小十三。我资质不佳,在师父所收的徒弟里,大约也只有三师兄夜莨一个与我差不多愚笨。可师父的小十三这几个字叫出口却并无半分嘲弄。

  这便是我心心念念的师父啊。

  他在我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