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燕合德
  清苑骆氏,与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七大族相比,不值一提,且早早地先帝在世时,就已经式微。萧太后垂帘听政后,紧追先帝脚步,处处提拔庶族子弟、打压士族,更是叫骆家一落千丈。

  骆氏在娘家时,正赶上了骆家最后的繁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骆家,与一众朴素的新兴庶族决然不同。因此,身为士族阀阅之女,已经是她深入骨子里的骄傲。

  哪怕她成年后,骆家已经成了外强中干的瘦死骆驼,哪怕她亲眼瞧见父兄将她嫁入庶族夏家,骆氏心里咬定了士族庶族不通婚,依旧不肯承认是骆家今非昔比自愿将她嫁入夏家,固执地认定夏家人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逼得她这金尊玉贵的士族之女下嫁夏家。因此她人虽在夏家,却偏执地把在骆家耳濡目染到的规矩一一严苛地遵守起来。

  骆氏的“规矩”里,有些十分奢靡铺张,这与靠科考刚刚起家、处处主张节俭的夏家家风背道而驰。于是天长日久,骆氏嫌弃夏家寒酸;夏家埋怨骆氏败家。如此,骆氏与夏刺史夫妻二人的关系,只能勉强算是相敬如宾。

  骆氏这自尊自律到近乎傲慢的性子,使得她在与夏刺史不投契后,立时开始疑心夏家过河拆桥,用过了他们骆家,一步登天后,就开始慢待她这骆家女儿。于是骆氏始终憋着一口气,发誓将自己膝下唯一的孩儿夏芳菲教导成出类拔萃的女子,叫夏芳菲像萧太后一样,能为她争一口气,重现骆家当年满目锦绣的繁华,叫敢轻慢她的夏家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骆得计、游氏母女二人把京城皇族的丑事说了出来,骆氏拿着目光做戒尺,鞭策夏芳菲慎言,以免此时说错一句话,被人拿捏住,成了把柄——虽对面坐着的是嫂子、侄女,但谁晓得同要进宫,骆得计会不会为了把夏芳菲比下去,诽谤她点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骆氏在心里嘀咕着。

  夏芳菲心内有诸多疑问,被骆氏盯着,也无从出口,两脚略有些麻木,借着宽大的浣花锦袖子遮挡,按了按双脚,偷偷觑向骆氏,见骆氏依旧以身作则地坐得笔直,只能强撑着陪着。脚上疼得厉害,勉强自己将注意转向帐子外,只听江畔上妓子们的鼓乐高歌声停了,仿佛有人惊惶地失声尖叫,渐渐地,竟像是传来了大军齐刷刷的步伐声。

  “这狗东西,就会无事生非!”江畔上静寂之时,一声女子的厉声呼喝传来,随即嗷呜一声低吟后,就是噗咚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水了。

  “什么东西?”骆得计忍不住问,不敢自己一个人去看,拉了夏芳菲一起在毡帐口偷窥外头的事。

  夏芳菲被骆氏盯着,原不肯做那鬼鬼祟祟的举动,但两腿又疼又麻,再不站起来,她便要昏厥了,顾不得回家后被骆氏如何惩罚,随着骆得计略躬着身子站在毡帐口,拿着手捶着腿,偷偷回头去看骆氏,果然正迎上骆氏严厉的目光,讪讪地转过头来,鬼使神差中,学着骆得计冲骆氏吐了吐舌头。

  “妹妹太严厉了,自家人聚在一起玩笑,若是他舅舅瞧见外甥女腿上麻了,定当我这舅母不知疼人呢。”游氏笑了,骆氏这小姑子十分不好伺候,她夫君骆澄为人老实又懦弱,身为兄长,反而惧怕起骆氏来。这叫她这做妻子的,很是看不过眼。

  骆氏淡淡一笑,隔着一层云纱,望得见游氏白皙臂膀上的一点朱砂痣,抿了口甜腻腻的果子酒,心叹她母亲去后,骆家的家风,都叫游氏败坏了。

  “瞧,康平公主出来了。”骆得计激动地拉着夏芳菲的手,黑黝黝的眸子里,映着满池春水、一堤翠柳并一个绝色女子。

  夏芳菲又回头望了骆氏一眼,手上不忘捶腿,念起回去后总免不了受罚,破罐子破摔地依旧跟骆得计站在一处,一眼看向对岸,登时明白了骆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