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船上的厨子
明白自己的处境。在此之前,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即将到来的那些奇遇,却从未思考过我即将离家远行。而现在,一见到这个笨手笨脚、替我留在母亲身边的陌生孩子,我就一阵鼻酸,忍不住涌出眼泪。那个男孩被我好生折磨了一番,由于他对这个新工作很生疏,所以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纠正他、羞辱他的机会,让他出尽了洋相。

  在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吃过午饭后,雷德拉斯和我又上了路。我辞别了母亲,告别了自我出生以来一直居住的小海湾,也告别了本葆将军旅店那块亲切的招牌—自从它被重新油漆过,就显得不那么亲切了。最后,我想到了老船长,之前,他总是戴着那顶破旧的三角帽,脸上挂着长长的一道刀疤,拿着他的旧黄铜望远镜,大步地沿着海滩往前走。不一会儿,我们便转过拐角,看不见我的家了。

  黄昏时分,我们在乔治国王旅店前长满石楠的荒原上搭上了邮车。我被雷德拉斯和一个肥胖的老绅士夹在中间。车走得很快,夜晚也很冷,可是我依然忍不住瞌睡连连,一上车就打起盹儿来。邮车翻山越岭,爬上山头又驶下溪谷,过了一站又一站,我睡得无比深沉。直到肋下猛挨了一拳,我才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我们正停在城里街道上的一座大房子前面。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问。

  “布里斯托尔,”汤姆简短地说,“下车。”

  特里劳尼先生就住在位于码头附近的一家旅店,以便随时可以监督船上的工作。现在,我们正往他的住处走去。这一路,我们要沿着码头行进,要经过许多型号不同、装备不同、所属国别不同的船只,这令我十分兴奋。在一艘船上,水手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大声唱着歌;在另一艘船上,水手正攀爬在我头顶上方的桅杆上,从下向上望去,他们仿佛攀在细如蛛丝的绳索上。

  尽管我在海边长大,却好像从未真正靠近过大海。柏油和海盐的气味让我感到十分新鲜。各种形态各异的船头雕饰也令我备感新奇,这些船都曾漂洋过海。此外,我看到了许多老水手,他们戴着形状各异的耳环,蓄着大把的络腮胡,辫子上涂着柏油,迈着摇摆、独特的水手步子走来走去。即便见到同样多的国王或大主教,我想我也不会比这更高兴。

  而我也即将出海远行!乘坐着一艘水手长会吹角笛传令的大船,同扎着辫子、高声唱歌的水手们一起,去寻找一座不为人所知的小岛,探寻埋藏着的宝藏!

  我沉浸在这种欢乐的畅想中,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大旅馆的门前,见到了特里劳尼乡绅。他穿着一套面料结实耐磨的蓝色衣服,俨然一副高级海员的装扮。他面带微笑地走出门来,走路时还刻意模仿着水手特有的步子。

  “你们来啦,”他大声说道,“利夫西医生昨晚刚从伦敦赶到这里。太好了!这下人都到齐了!”

  “先生,”我欢呼雀跃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起航?”

  “起航?”他说,“我们明天就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