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伊斯雷尔·汉兹
方的南端,我们看见一艘船腐朽的残骸,好像马上就要崩塌。那是一艘很大的三桅帆船,待在这里有些时日了,不断的风吹、日晒、雨淋,使它的全身挂满湿漉漉的海藻,甲板早已腐烂,灌木已在上面扎根,美丽的鲜花在上面盛开,更显出一片凄凉。这一切表明,锚地与世隔绝,但也是平静而安全的。

  “你瞧,”汉兹说,“从那里冲上岸滩最合适了。沙地非常平滑,没有一点儿风浪,周围都是树林,那艘破船上的花开得真好看,跟花园似的。”

  “可是一旦上了岸滩,”我问道,“怎样才能再把船开出去呢?”

  “那再简单不过了,”他答道,“你在落潮时拉一条缆绳到那边岸上去,把绳子绕在一棵足够坚固的大树上,再拉回来绕在绞盘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躺下来等涨潮。等到水涨船高,大伙儿再一起拉绳子,船就会像个美人似的扭扭捏捏地挪动起来。注意,孩子,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已经靠近沙滩,船走得太快了。向右一点儿—对—一直往前走—右舵—再向右—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他发号施令,我全神贯注地认真执行,直到他突然大叫:“注意,我的宝贝,转舵向风!”

  我拼命转舵,“伊斯帕尼奥拉”号猛地来了个急转弯,直冲向长有矮树的低岸。

  在这之前,我一直时刻注意着副水手长的一举一动,但是刚才那一连串的紧张动作使我分了心,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停船靠岸的事上,几乎忘了副水手长对自己构成的威胁。停好船后,我把头探出右舷墙,看船头下方不断翻腾的浪花。若不是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促使我本能地转过头去的话,我也许来不及挣扎就彻底完蛋了。也许我是听到了甲板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许是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移动的影子,再不然就是一种类似猫儿的本能。总之,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握在汉兹右手里的那把短剑已经快要逼到我的眼前了。

  我们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叫喊。只不过,从我嘴里发出的是恐怖的叫声,从他嘴里发出的则是一种类似蛮牛进攻时的吼声。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扑了过来,我往船头方向一闪,躲开了。我逃开的那一刹那,松开了舵柄,它立即反弹回来,正是这一下救了我的命—舵柄猛地弹到汉兹的胸膛,想必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使他一时无法动弹。

  在他尚未回过神儿之前,我已经从那个不安全的角落逃开。现在,我可以在整个甲板上跑跳躲闪。我在主桅前站住,把手枪从口袋里掏出来。此时他已经转过身来,再一次向我发动攻击。我没有立即逃跑,而是镇定地瞄准后扣动扳机。撞针已经落下,可是既没有火光,也没有任何响声—原来火药被海水弄湿了。我十分懊恼,气自己不该如此粗心大意,为什么不事先检查一下武器,给枪上好弹药呢?!如果早点儿做些准备,也不至于现在如此狼狈,活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汉兹虽然受伤了,但他的动作出乎意料地快,令我大感震惊。他花白的头发零乱地披散着,脸因气急败坏而涨得通红。我没有时间再去试第二把手枪,事实上,我也不想试,因为我知道十有八九也是打不响的。对于当前的情势,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那就是我不能一味地退让,否则他将很快把我逼到船头上去,正如他刚刚几乎把我逼到船艉一样。一旦被他逼到角落,他那把沾满鲜血的短剑就会很容易刺中我,而那把九或十英寸的钢刃将是我此生尝到的最后一种滋味。我绷紧了神经,抱住又高又粗的主桅同他对峙着。

  他看到我有躲闪的意图,也停了下来。有一阵子他佯装要从这边或者那边兜过来抓我,我就相应地一下躲向左边,一下躲向右边。在家乡黑山湾时,我经常在岩石旁做这种游戏,但是,那时当然不像现在这样惊心动魄。然而,正像我说的,这说到底也是一种小孩子的把戏,我想我绝不会输给一个腿上受了伤的老水手。很快,我恢复了勇气,开始盘算着如何打败伊斯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