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楚行番外——骨中血
p;他长她十一年,早已是情绪沉淀内敛,心肠凉薄坚硬岁月。自执掌楚家,是规矩方圆,赏罚分明。习惯中已经没有失控一词,然而后来他再回想,那些面对罂粟讨巧求饶时候,几乎每一次结局都是他她眼神底下莫名心软,将她抱到腿上,抚着她头发,反过来哄着她。

  次数一多时间一久,以至于有次商逸前来,见到他们相处模式,临走时似笑非笑同他说了一句:“现看着,倒像是你养那个小丫头骑到了你头上一样。”

  商逸不止一次说过他太娇惯罂粟,他每次都不以为意,自认对她不过是一点额外纵容,远远还没达到过了火候程度。直到这一次商逸改了说法,让他终于愣怔之后,微微震动。

  他花了几天时间着意打量罂粟,才发觉她早已渐渐长大,却并未成为他所设想那个样子。

  他一直认为她不过是有些肆意任性而已,然而那几日才了解到,罂粟背着他时候,行动作为间早已是远超出他预料狠辣凉薄。

  他从未授予过她任何权力,只一次离枝时候,赖他膝边罂粟突然开口,索要那次本该离枝负责地牢审讯。他直觉便是皱眉不允,然而被罂粟抱住手臂眼巴巴地晃了两晃,仍是忍不住心软。那天罂粟欢而去,等过了两日她将审讯记录交了上来。那场审讯本就不算件重要事,他又正忙,只来得及扫眼结果,随口问了两句就搁置一边。几天后他突然想及此事,叫来路明问了两句,才知道罂粟当日审讯有多狠辣暴力。

  那天由她主持审讯,比路明平日主持还要简单而血腥。罂粟只冷眼看着桌前二人申辩抗争了十几分钟后就不耐烦,随手将旁边一套金边骨瓷茶具推到地上。等审讯室归于沉寂,才开口:“你们两个打一架,身体任何部位不限。谁先被打死,谁就是主犯。如果不肯动手,就等于自动默认误杀了人。按楚家家规处置。现,开始。”

  到了后来,果然其中一人就被活生生打到七窍流血而死。

  他听路明说完,又将罂粟曾经提交上来审讯记录找出来,上面却对这些过程只字未提。当即把罂粟叫来书房,未料等被质责完,罂粟只沉默了一下,就不以为然地回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他被她这句话顶撞得简直有些不可置信。那一瞬间惊怒,几乎要将手边镇纸甩出去:“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他对她鲜有这样疾言厉色时候,罂粟偷眼打量他,咬着唇,终仍是倔强道:“我有什么不敢说?楚家养这些杀手,哪个每天过不是提心吊胆日子,有几个能真正挨到金盆洗手那天?还不早晚都是被同党背叛给上级处死被仇家追杀命。既然早也是死,晚也是死,反正这之间差出来也不过就是他出去再多收几条其他人命时间,死不死有什么大不了?怎么死又有什么大不了?反正这两个人谁活着都没什么区别。”

  她手背身后,下巴扬得老高,把一番歪理说得简直再理直气壮不过。他气得厉害,脸上却不见怒容,反倒缓缓笑出来:“你这话说得能把阎王爷气到地面上。照你这么说,楚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看到她对他念“规矩”两字嗤之以鼻,又很掩饰下去,只站那里静默不语。他一时难以想通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惊怒之中沉声斥道:“都是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不入流东西!”

  “没有谁。”

  “说不说?”

  “没有谁。”罂粟静静抬起头来,“您觉得,我既这里长大,这些东西还用得着有人特地教我么?”

  她振振有词说这话时候,方才骑马一身明红色装束尚未换下,身形利落而飒爽,眉眼间却又容色逼人,无丝毫畏惧,反倒漂亮得极张扬。他看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把将她提拎过去,按到膝上狠狠打了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