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更
粮。

  经此一事,她虽然吃了挂落,可是她不仅能从太子处全身而退,还让太子吃了一个暗亏。

  这笔买卖做得值当。

  李述的谋划瞒得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父皇。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父皇。

  正元帝坐在桌后,方才一直是九五之尊,身姿威严,可这会儿众人走后,李述再看他,却发现他其实十分疲惫。

  父皇老了。

  见李述进来,正元帝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李述,直把李述盯得慢慢跪了下去。

  “儿臣向父皇请罪。”

  “你有何罪?”

  “儿臣罪在不知道‘投鼠忌器’这个道理,想要帮父皇提拔寒门,打压世家,可是在打老鼠的过程中,却不慎伤了花瓶。”

  正元帝听得目光一凝,良久,他喟叹了一声。

  自从将崔家打压了下去,为什么这五年来他没有再动其他世家。还不是为了东宫着想。

  自从崔家三子攀上了太子,保住了崔家门楣后,所有的世家都知道太子跟皇帝态度不同,太子是向着世家的。

  他们如蝗虫一般涌到了东宫去,生生将太子捧得越来越高,也将太子与皇上拉得越来越远。

  皇上要打压世家,可太子要依靠世家,如今皇上稍微动世家一根毫毛,那就是在动太子。

  投鼠忌器,这几年来正元帝就是被这四个字限制住了手脚。

  “父皇,刮骨疗伤,剜脓治命,雀奴今日的罪过,只是把那些烂透了的伤口戳在了您的面前。”

  李述挺直了脊背,“您若是不想疗伤,任由那伤口烂下去,直到最后芯子底子都烂透了,那雀奴今日就做错了,任您处罚,绝无怨言。”

  “可您要是想刮骨,想剜脓……”李述目光坚定,直视正元帝,“雀奴会是您手上的一柄好刀。”

  *

  不知平阳公主在殿内跟皇上说了什么,刘凑只知道她出殿门的时候神情轻松了许多。

  刘凑想过来扶着她,可李述却只是摆了摆手,自己走得慢,却走得坚定,一阶一阶地往下走去。

  这时候沈孝已换了身官袍,也正涉阶而上。

  正五品的门下省给事中,一身绯红色圆领官袍,腰间玉带,蹀躞带上悬着银色的鱼符。

  仿佛石中璞玉乍现,沈孝素来是沉默坚韧的,此时竟忽然迸发出一种凌厉的权势感来。

  薄唇高鼻,望向人的时候仿佛都带着刀。

  李述慢慢走下台阶,沈孝则往上走。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斜刺里伸出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来,忽然扶住了李述。

  沈孝见李述跛着脚下台阶,好似不小心就要跌倒一般,他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

  碰上她的袖子后才觉不妥,想要抽回手来,又怕李述站不稳跌了去,正犹疑着,李述先反应了过来,将胳膊一闪,躲过了他的手。

  李述偏头,转眸,看着沈孝。

  沈孝比她高不少,此时则低眼俯视着他。

  往日都是她高高在上,而今日却是他俯视着她。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样不可逾越的遥远。

  沈孝将空落落的手掌收回,眼眸深深,他微微低头,轻道一句,“多谢公主……”